张南原

韩国梨花女子大学艺术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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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专业是韩国陶瓷史，根据会议主题，今天我给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在韩国出土的中国黑釉瓷器。

 

>>中国瓷器传入韩国的概貌

 

在高丽王朝（918-1392）之前的统一新罗时期（668-901）,中国的青瓷和白瓷分别从浙江越窑和河北邢窑传入韩半岛。

 

高丽建国后，整个王朝进入政治稳定时期，与中国的文化交流进一步扩大。随着与宋朝恢复外交关系，高丽的科学技术获得了迅速发展。在陶瓷方面，学习了宋朝的技术和造型。下图中最左边的是浙江慈溪寺龙口越窑，中间和右边的分别是韩国京畿始兴的芳山洞窑址和黄海道白川的元山里窑址，很相似。

从左至右：中国浙江慈溪寺龙口越窑、韩国京畿始兴芳山洞窑址、韩国黄海道白川元山里窑址

 

黑釉的传入则稍晚于青瓷和白瓷，始于北宋。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的高丽瓷器除了受到中国南方窑口如越窑的影响外，定窑、汝窑、耀州窑、磁州窑的青瓷和白瓷器型、图案也出现在高丽瓷器中。从下面的几组对比图中，我们可以看出这种影响。

 

越窑（左）和高丽11世纪产品（右）对比

 

越窑（左）和高丽12世纪产品（右）对比

 

耀州窑（左）和高丽12世纪产品（右）对比

 

清凉寺汝窑（左）和高丽12世纪产品（右）对比

 

定窑（上）和高丽12世纪产品（下）对比

 

在不同的地区发现相似的器物，意味着背后有文化的影响。从陶瓷来看，中国瓷器传入并影响高丽瓷器的生产，与宋代茶文化的传入有关——高丽时代，茶被广泛地应用于各种仪式和日常生活中。

 

>>韩国出土的中国黑釉瓷主要类型

 

韩国出土的中国黑釉瓷主要有白胎黑釉、白胎柿釉、黑胎黑釉等。

 

1.白胎黑釉

 

下图中的白胎黑釉瓷在韩国被认为是来自江西的。

 

开城附近出土 白胎黑釉瓷

左上：5.5x11.7cm；右上：5.1x12.4cm

 左下：5.8x11.5cm；右下：5.5x10.7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此外，还发现了来自定窑和磁州窑的白胎黑釉瓷。

 

开城附近出土 定窑白胎黑釉瓷

上：3.9x12.7cm；下：4.5x12.7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开城附近出土 磁州窑白胎黑釉瓷

上：8.5x19.2cm；下：9.1x21.8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这些白胎黑釉器物都是在高丽王朝的首都开京（今朝鲜开城）周边的遗址中发现的。除了茶碗外，还有一些大型的黑釉瓷器，推测是磁州窑的产品。

 

开城附近出土 白胎黑釉瓷

左：33x5.3cm；右：20.3x14.5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开城附近出土 白胎黑釉瓷

左：37.3x19.1cm；右：15.5x5.1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2.白胎柿釉

 

除了黑釉，还有白胎柿釉的碗盏。

 

开城附近出土 定窑白胎柿釉盏

3.9x12.7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下图这件是定窑的金彩柿釉盏，茶盏内部有用金粉描绘的图案。

 

开城附近出土 定窑金彩柿釉盏

5.5x17.5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3.黑胎黑釉

 

黑胎黑釉瓷是福建建窑系的，下图中的茶盏出土于开城附近。

 

开城附近出土 黑胎黑釉盏

6.7x11.9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这两件建盏出水于新安沉船。

 

全罗南道 新安郡 新安船出水 黑胎黑釉盏

上：6.9x11.9cm；下：7.1x12.1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新安船是一艘1323年前后从中国的庆元（今浙江宁波）出发前往日本福冈的国际贸易商船，途中沉没于高丽的新安外方海域。我们会发现，无论是韩国出土的，还是运往日本的，乃至中国本土的黑釉建盏，形制、样式都差不多。

 

>>韩国的中国黑釉瓷主要来源

 

1.王宫

 

许多高品级的陶瓷都是在王宫出土，以白胎黑釉居多。

 

开城 满月台 2007年发掘出土的黑釉瓷片

 

开城 满月台 2008年发掘出土的黑釉瓷片

 

下图是高丽王朝首都开城的王宫遗址满月台，始建于919年。这是发掘后的情况。

 

满月台

 

2.寺庙

 

寺庙也是黑釉瓷的主要消费者。在高丽时代，寺庙往往是接受先进文化的平台，因此常能出土一些较为珍贵的文物。其实在中国，也有类似的情况，很多著名的器物都出自于一些影响较大的寺庙。

 

忠淸南道 扶余 王兴寺址（577年-）出土 黑釉碗

5.7x12.5cm

韩国国立扶余文化财硏所

 

王兴寺是百济时代（前18-660）的皇家寺庙，直到高丽时代一直都有着重要的地位。

 

王兴寺址出土 舍利具（577年-）

 

奉业寺是在京畿道的一座寺庙，在这里发现了一些黑釉瓷和青白瓷。

 

京畿道 安城 奉业寺址出土

 

这是一些在京畿道元香寺出土的来自中国的黑釉瓷。元香寺是高丽王朝11世纪到13世纪的重要寺庙。

 

京畿道 骊州 元香寺址出土

 

这些也是出自元香寺的，疑为韩国本地生产。

 

京畿道 骊州 元香寺址出土

 

3.墓葬

 

这是在开城出土的兔毫纹黑釉盏，来自福建。总体来说，出土的黑釉盏来自河北、河南和福建的都有，福建的不太多。

 

开城 高丽古坟出土

5.6x12.3cm

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这里介绍的开城出土瓷器资料有些是1950年以前收集的, 有些是2000年后韩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和朝鲜社会科学院合作发掘的。

 

4.海路

 

沿着韩国西海岸有一条海上之路，是高丽时代一条重要的海上贸易通道。

 

高丽时代（918-1392）陶瓷器沉船发现地和漕运路

 

从这条海上之路的沉船中，打捞出了不少黑釉瓷，有黑胎黑釉，也有白胎黑釉，来自中国的不同地方。这条路上的商船几乎都是从韩国的南海到开城，所以这些瓷器的最终使用者就是开城的贵族和王室。

 

马岛海域出水

左：5.6x11.4cm；右：5.8x11.1cm

韩国国立海洋文化财硏究所

 

马岛海域出水残件

左：5.0x3.9cm；右：5.0x11.2cm

韩国国立海洋文化财硏究所

 

马岛海域出水

4.8x12.7cm

韩国国立海洋文化财硏究所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发现的很有名的泰安马岛沉船。在里面发现了大量12世纪至13世纪的高丽青瓷，里面有少量的中国黑釉瓷。下图①中的瓶子上还写有用法，一个是用来装面的，还有一个是用来装油的。

 

泰安马岛出水，12世纪后~13世纪前

 

除了马岛沉船以外，在珍岛海域也有少量黑釉盏出水。

 

珍岛海域出水

11.2x5.4cm

韩国国立海洋文化财硏究所

 

珍岛海域出水

12.4x4.9cm

韩国国立海洋文化财硏究所

 

>>韩国自制的黑釉瓷

 

除了从中国进口黑釉瓷器，高丽的青瓷窑口也会生产一些黑釉瓷。

 

以下是一些韩国的青瓷窑址出来的黑釉瓷，虽然比例很小，但可以证明韩国从11世纪以来就开始生产黑釉瓷了，而且青瓷和黑釉瓷是同炉烧制。下图中的残片出自韩国海南新德里窑址，位于韩国的南方地区，产品除了碗以外，还有瓶、罐子等等。

 

全南 海南新德里窑址（11世纪）

 

全南 高兴 云台里（11世纪）

 

全南 海南珍山里窑址（12世纪）

 

总体来说，韩国的中国黑釉瓷主要发现于王宫、寺院、墓葬、海路，以及一些其他的生活遗址，尤其是在高丽首都开城遗址发现的较多。此外，大型寺庙中亦发现了较多的中国黑釉瓷。

 

高丽王朝在11至14世纪盛行使用中国黑釉瓷，当时是中国的宋元时期。在韩国发现的中国黑釉瓷器型丰富，种类很多，有碗盏、壶、瓶等，其中碗盏的占比较高。这些黑釉瓷来自中国多个窑口，如河南定窑，河北磁州窑，福建建窑、磁灶窑、茶洋窑，江西吉州窑等，主要通过北方陆路和西海岸的海路进入韩国。

 

除了从中国进口，高丽王朝自己也会生产这类瓷器。尽管和青瓷相比，高丽自己烧制的黑釉瓷数量较少，质量也不高，但在多个窑口发现了它的存在。这证明当时高丽社会对黑釉瓷的需求有所增加，黑釉瓷的消费者不仅仅是王室、贵族，而且遍布高丽的各个阶层，而这种黑釉瓷的流行跟高丽王室、寺庙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本文根据张南原2024年12月9日在“天目山窑文化再发掘——历史、考古、数字化与传播”学术研讨会上的主旨演讲整理而成。图片由演讲者提供，仅供教学使用。